又是一年岁首,蜀汉大将军费祎驻跸的行营里,到处张灯结彩,透露出一股喜庆的气息。大帐内酒宴正酣,主位上南面而坐的大将军费祎,正在与手下的诸将畅饮。
他面带潮红,虽然已经有了一些醉意,却仍然妙语连珠,不时惹得众人开怀大笑。酒宴上充斥着欢乐的气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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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这时,一个人突然站起身来,大声道:“左将军郭修,请为大将军寿!”。
他身形高大,没有披甲,只是胡乱穿了一领锦袍,腰间用一根丝绦松散地打了个结系着,显得颇为随意。
费祎抬头看去,只见他面容削瘦,颧骨很高,眼神有些飘忽不定,显然已经喝了不少的酒。
来人左手持爵,右手则随意地藏在宽大的袍袖中,就这样施施然一直走到费祎面前。
这样的行为多少有些突兀,马上引起了帐外执宿卫兵的警觉。他们未加迟疑,就一声断喝,冲进帐来。
不过费祎却不以为异,他为人平易,不喜欢到哪儿都端着架子。
费祎微微皱了一下眉,随后轻轻摆了摆手,示意卫兵们退下。他举起案上的酒爵,温和地对来人说:“孝先,请!你我一起满饮此杯!”
那人走到案前,举起左手中的酒爵,做出要喝酒的样子,眼神却突然一凛,像是闪过了一道锐利的光。
紧接着,他右手从衣摆中猛然抽出,竟然握着一把锋利的短刀。刀光闪动,惨呼之声陡起。此时两人已近在眉睫,费祎躲闪不及,竟被那人接连捅了好几刀,当场毙命。
此时值宿的卫兵方才反应过来,他们大叫着冲进帐来,刀剑齐举,瞬时就将刺客剁成了肉泥。
这名刺客名叫郭修,字孝先,天水郡西州人。西州又叫西县,位于今天的天水市秦州区境内。
郭修归降蜀汉之前曾在魏国担任过中郞将之职,蜀汉大将军姜维北伐袭扰魏国边境时,郭修逃走不及,被姜维的部下所俘虏。
姜维的老家在冀县,距离郭修的家乡不过百里之遥,因此两人勉强也算是半个老乡。
郭修在家乡颇有名望,姜维很早就听说过他,于是就劝郭修投降了蜀汉。
郭修表面顺从,心中却自有主张。姜维撤军后回到成都,向大将军费祎引见了郭修。费祎考察过郭修后,觉得他对当前局势的看法颇有见地,就向后主刘禅举荐了他。
刘禅这个人有一个好处,就是用人不疑。他接到推荐后,就直接将郭修任命为左将军。
左将军在蜀汉的军事序列中,地位很高。就这样,郭修就由原来曹魏的中级军官,一跃而跻身于蜀汉高级将领之列,地位提升了不少。
不过,郭修并没有因此而对刘禅产生任何感激之情。因为他投降蜀汉本来就不是出于自愿,而是因为另外的目的。是什么目的呢?就是要刺杀后主刘禅。
郭修曾尝试去接近刘禅,可刘禅身边戒备森严,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。
眼见得目标无法达成,郭修便又将眼光转移到费祎身上。
费祎虽然身居大将军之职,却对自己的安全防护并不重视。对于一名刺客而言,他无疑是比刘禅更容易得手的目标。
事情正如他的所料,费祎并没有对郭修异常接近的行为产生警觉,最终让他一击而中,刺杀成功。
自古以来,人们都对郭修刺杀费祎的动机众说纷纭,对于指使其行凶的幕后黑手,也有各种各样的猜测。
综合起来,大概有以下几种主流的说法:
郭修与费祎并无私仇,而且费祎还对他有知遇之恩。在这种情况下,他去实施刺杀,理由并不充分。
而且刺杀一国统帅需要多方配合,若无国家级的势力在背后策应,要完成诈降、取得信任、接近目标、直到完成刺杀这些步骤,其难度并不比打赢一场大规模的灭国之战来得更容易些。
仅凭郭修一人,应该是绝对无法实施这种精准的斩首行动的。因此,郭修背后一定是有一股庞大的力量给他提供支持和援助。
因此,郭修的刺杀也绝对不会是一场独狼式的恐怖袭击!
虽然刘禅并不缺乏要收回权力的动机,但若说他为了收回权力,而采用物理消灭的方法对待政敌,则绝无可能。
刘禅是皇帝,而并非赌徒。刺杀这种行为一旦实施,后果只能是你死我活,再无转圜的余地。
为了收回权力而去刺杀对手,就好比参加一场赌博,赌注就是自己的身家性命。刺杀成功,收回权力,若失败,便必定会遭到反噬,结果是自身性命也难保。
刘禅能力虽然不高,却并不是傻子。他在有更多、更有效的其他手段的前提下,会采用这种不要命的做法吗。当然不会!
何况,据裴松之引用《魏氏春秋》中的说法:郭修刺杀的目标,起初并不是费祎而是刘禅。
他脑子里要进多少水,才会去找个人来刺杀自己?
因此,指使郭修的幕后黑手也绝不是刘禅。
持这种论调的人的根据主要有两个,一个是《三国志》中明确记载着姜维曾有“阴养死士”的行为。养死士的目的是什么?当然是搞暗杀啊。
另外一个,则是根据“谁受益最大,谁的嫌疑就最大”的原则进行的推论。费祎生前经常阻碍姜维的北伐行为,每次给他的兵力均不满万人。
而就在他被刺身亡后不到三个月,姜维居然能获准领兵进攻南安,其兵力和规模均远超以往。这说明在费祎死后,姜维已经完全取得了军事行动的自主权。
那么,以上的说法,到底对不对呢?
诚然,在《裴注三国志》中,确有这样的说法,不过并不是出自陈寿的《三国志》原文,而是裴松之引用的晋代学者傅玄的说法。
其实阴养死士这种事,在三国这样的乱世,做的人并不少。比如在《裴注三国志》中引用的《英雄记》中,就记录了另外一则“阴养死士”的例子。
袁绍年轻时就养过死士,并且不愿应招到大将军何进的手下做事。其叔父袁隗听到宦官对此的议论后,担心引来祸端,便批评了他,于是袁绍就乖乖地到何进那里去应征供事了。
此后,袁绍的死士似乎便没有了消息,也并没有袁绍指使死士执行刺杀任务的事迹传世。
由此可见,当时养死士的行为,应该并不算少见。而且是否“阴养死士”和是否利用他们去执行刺杀任务之间,似乎也并无必然的联系。
另外,郭修刺杀的最初目标,其实是后主刘禅。而从此后历史发展的进程来看,姜维对刘禅的忠心似乎无可指摘。
从“臣等正欲死战,陛下奈何先降”到“愿陛下稍忍数日之耻,臣欲令日月重光”,无不证明他其实是刘禅和蜀汉最忠实的死党之一,又怎么会做出这种危害刘禅人身安全的事来呢?
从以上的分析来看,指使郭修刺杀费祎的,绝不会是姜维!
既然郭修既非自做主张,又不是姜维和刘禅主使,那真正的幕后黑手又是谁呢?
其实只要把眼界再放宽一点,便会无限接近事件的真相。远在中原的魏国,在费祎被刺杀半年以后,曾以皇帝曹芳的名义,发出过一份诏书。
诏书中对郭修的刺杀行为大加褒奖,赞其为“杀身成仁,释生取义者”。
这几乎是大张旗鼓地承认了郭修被魏国所派遣的事实。
不过,此时魏国的大权早已被司马氏所窃取,曹芳只不过是一介傀儡而已。因此,派遣郭修的应该绝不会是他,而是司马氏。
在刺杀发生前一年,司马懿刚刚将大权交给了儿子司马师,自己则因年迈退出了朝堂。
司马师主政后,接连在东吴方面吃了两场败仗,司马家在魏国内部正面临信任危机。
司马师急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来证明自己的能力与正统。可惜的是东吴与蜀汉都不约而同的采用了坚守的战术,让司马师虽然着急,却也无计可施。
当此之时,先刺杀蜀汉高层,造成混乱,再打一场漂亮的翻身胜仗,就成为他必然的选择。
因此,司马师是有绝对的动机和理由,去策动这次暗杀的。
那司马师有没有足够的能力,去组织和策动这次暗杀呢?
好巧不巧的是,司马家也是个“阴养死士”的高手,而且死士的规模还相当庞大。
司马师既有动机,又有能力发动这次暗杀,而且他还借曹芳之口,以明发诏书的形式,间接承认了郭修刺杀费祎是魏国所为。
结合这三方面的事实,其实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。结论就是:郭修刺费祎的幕后黑手其实就是魏国大将军司马师!
他的目的,则是在蜀汉内部造成一场混乱,再趁乱出兵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,以此来强化司马家在魏国统治的合法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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参考资料:《裴注三国志》《晋书》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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